2009/05/21

相对于“神”还是相对于“人”

言真轻同学关于神的说法还是比较深刻的。基督徒们其实一直在通过各种各样的“见证”或者说“神迹”来“证明”神的存在。这种执着持续了两千年,可基督徒们最终还是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现实:他们的一切“见证”,在信仰其他宗教的人或者无神论者那里完全可以有另外的“逻辑自洽”的解释。最终,他们的一切努力都不得不退回到所谓“信仰”的堡垒中去,换句话说,不得不归于“神的存在根本不需要证明”的宿命。

这就是我所说的“相对主义”的价值。问题的关键是“相对于”什么?相对于“神”的直接后果就是宗教战争。因为有很多不同的神,并且彼此水火不容!而所谓“信仰宽容”,无非是在把原先相对于绝对的“神”的逻辑转向为相对于渺小的“人”,这才是人类文明真正的走向:摒弃绝对的“神”而把卑微的“人”真正变为历史的主人,现实生活的主角。

更进一步,这里所谓的“人”,并非一个具体的人物,而是人的共性。人有些什么共性呢?人首先是一种动物,需要生存、需要繁衍后代、都有生老病死;人其次是一种社会化的动物,需要社交,需要与他人发生“关系”,需要有社会安全感、尊严、选择幸福的自由。同时经过无数次的试错,人们也逐渐懂得,不仅是“我”有这些需求,别人也有类似却不一定完全相同的需求。即便是按照“己所欲施于人”的逻辑也未必是合理的,因为很多东西是“己所欲,人所不欲”的,例如各式各样的“宗教信仰”。在人间根本就不具备共性!

那么在信仰问题上,什么是在人间具备“共性”的呢?信仰宽容!非常简单的“宽容”二字从深层的意义上讲完全超越了“耶和华”、“安拉”或者“释迦摩尼”这些“独一真神”们!因为,这才是相对于“人”的东西。

2009/05/13

从控制论看为什么“相对主义”才是人类的出路

在控制论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卡尔曼滤波器”理论。1960年匈牙利人Rudolf Emil Kalman发表论文《线性滤波与预测问题的新方法(A New Approach to Linear Filtering and Prediction Problems)》,奠定了这个理论的基础。卡尔曼滤波器是一个时域滤波器,它是一种“最优递归数据算法(optimal recursive data processing algorithm)”,已经被广泛地应用在包括导航系统、雷达追踪、传感器、机器人,甚至计算机图像识别、图像边缘检测等领域。如果控制论有诺贝尔奖,卡尔曼应该是当之无愧的得主。

卡尔曼在NASA访问时,发现他的方法可以解决阿波罗计划的轨道预测问题,后来卡尔曼滤波器成为了阿波罗飞船导航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简单地说,我们要解决的是一个打飞鸟的问题。鸟在飞,如果按照它当前的位置去射击肯定打不中。所以先要预测它的在未来的位置来决定如何射击。问题是子弹速度有限,如果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命中,鸟飞行的方向和速度都会改变,原先的预测产生了偏差。这时如果还想要精准地命中,就必须不断地根据现有的观察来调整对鸟未来位置的预测,并以此为依据不断调整子弹飞行的方向和速度。这种不断地观测、修正和调整的过程,在数学上可以表示为一个隐性马尔科夫链(Hidden Markov Chain)的不断递归。

介绍了卡尔曼滤波器,我们再回到正题。西方哲学,从基督教的“独一真神”到黑格尔的“绝对精神”,再到所谓“民主”、“自由”的普世价值,弥漫着“绝对主义”的色彩。这种试图找到“终极”认知对象,并把它绝对化的结果很容易和所谓“信仰”一拍即合。由于西方在近现代中的强势,这种绝对主义哲学长期占据了主流发言权。

按照绝对主义哲学的思路,如果回到上面的打鸟问题,鸟在飞行过程中的所有位置就应该是可以完全预测的。因此,只要根据一个完备的预测,就可以在子弹发射的瞬间直接找到最佳的射击方向。而事实上,鸟的飞行状态存在很多不确定性,人对这些随机性的把握只有在过程中不断调整才能不断缩小误差,因此在射击之时完备的预测是不存在的,或者说,是人类无法企及的。

所以我说,冠以“独一真神”、“普世价值”的头衔,用“信仰”来无限拔高,无非是欺世盗名的幌子。对于社会问题,还是要回到基本面上去:能不能解决社会成员的基本生存需求?能否为公民提供发展的机会和获得必要技能的途径?能否保障公民基本的尊严和发言权?最重要的,能不能根据社会发展的实际情况,不断调整政策和法规,平衡各方的权利和义务。

有了“民主”的幌子又如何?上百万倍的贫富差距难道是普世的“人人平等”的真实写照?很多社区几乎每天都发生的枪击、暴力难道仅仅因为个人的愚昧懒惰甚或社会就没有为他们提供基本的发展机会?有了“自由”的幌子又如何?各大媒体反复的舆论导向,果真能保障小民的声音不被淹没?各种背景的说客难道不需要庞大的金钱支撑就可以在K街呼风唤雨?

所以我说,中国根本不需要随之起舞。不“民主”又如何?真能“和谐”就很好嘛。不“自由”又怎样?西方不也同样是“民主教”的奴隶?!

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中共当年在力量对比如此悬殊的情况下能够摧枯拉朽地夺得政权;很多人也不明白,以当年志愿军的装备和给养供应,怎么可能在朝鲜把刚刚打完二战不久的美国人赶到三八线以南?很多人更不明白,说中共独裁腐败,它却在熬过了前三十年的折腾之后,给中国带来三十年年均10%的高速成长,并且依然牢牢地掌握着中国的政权。当国民党吹嘘全副“美式”装备的时候,共产党用小推车搞定了三大战役;当美国人迷信武器制胜的时候,志愿军利用黑夜地形和果敢的穿插给他们当头一棒;当“异议人士”们高举“自由救国”、“民主救国”、“基督救国”的大旗时,中国共产党却高喊着“和谐”,在着手建立全国的教育、医疗保障体系了。

如果一定要问共产党强势有什么原因?虽然中共接受了来自西方的马克思主义,却仍然在自己的核心理论基础中塞进了“实事求是”这一条。所以,共产党不断地犯错误,也不断地调整自己的政策,可谓是社会学中卡尔曼滤波器的一个典型!

所以我说,中国根本就不需要跟着西方的思路去走路,假以时日,中国一定会走到前面去的。这中间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中国哲学是“相对主义”的哲学,中国哲学总是以“人群”为参考基准,而不是上帝,中国哲学总是在不断地实践着卡尔曼滤波器的精髓。

2009/05/04

为什么历史“选择”了共产党

如果说“存在即合理”,那么同样的逻辑就会导出“造反有理”。

共产党偏偏是两者都沾上了,早年造反断送了民国,而今又成了民主教徒们眼中的“满清”。

有人说一盘散沙的中国如同得了癌症,而共产党是化疗,虽然有副作用,但救人要紧。这句话民主教徒和基民们肯定不爱听,但却说中了问题的要害。所谓历史“选择”,无非是说历史到了分岔的地方,何去何从既有人可为之的部分,又有所谓“天意”的部分。当年老蒋论实力怎么也不该输成那个熊样,但是还是把江山丢了。一转脸,五十军的国军投诚弟兄们,换了个领导,居然在朝鲜战场上把联合国军打得没了脾气。这当中到底是人可为的部分占了大头还是天意,我真的说不大清楚了。

现如今,民主教徒们说共产党仅仅是霸占了好坑,其实已经腐烂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我们还是回到“历史选择”的老问题上,历史何去何从既有人可为之的部分,又有所谓“天意”的部分。如果真是腐烂到全身没有一处好地方了,即便是天意也难把个阿斗给扶正了,更何况我们的“基民”们还有万能的神在暗中相助呢?!

所以,即便是选择“造反”,或者是“非暴力不合作”,你们也得仔仔细细地了解这个被“历史选择”过的共产党的现状到底是怎样地,把眼睛盯牢了你们希望看到的疮疤而忽略了共产党真正在做什么,你们自己就成了天意也扶不起的阿斗。

2009/05/02

纪念五四,兼谈民主

今年是五四运动九十周年。

五四运动为老大中国接来了“德先生”和“赛先生”,堪称中国民主运动的启蒙和先驱。时至今日,科学貌似已经被中国社会广泛接纳,而民主仍然是一个经久不息的话题。不少人喜欢拿民主来说事,不过满嘴跑‘民主’的真正明白什么是民主的并不多,这些人我戏称之为‘民主教徒’。

1. 民主溯源

要谈民主这个东东一定要追溯到古希腊。这片神奇的土地给世界贡献了两个意义非同寻常的精神产品,就是所谓的“德先生”和“赛先生”。古代希腊是人类文明的一个辉煌的高峰,这兄弟俩早年跟雨后春笋似的疯长,但却无力阻止伯罗奔尼撒半岛上绵延不断的战争。几经折腾,古希腊的辉煌终于随着野蛮的马其顿人的崛起而无可奈何花落去。亚历山大大帝用马其顿人的铁骑建立一个横跨亚欧非三大洲的大帝国,有人说这是古希腊文明的顶峰,但却不折不扣地是民主的一次大溃败。仔细琢磨这段历史,不难看出,这次溃败和民主本身的弱点有直接关系:冷兵器时代,古代民主制度在高效率的独裁面前几乎毫无竞争力可言!看过电影《300》的人应该有点印象,当敌人的大军杀到城下,议会还在为战与不战讨价还价,决策成本之高可见一斑。

十五世纪欧洲文艺复兴,天主教和德先生搞了一段断背,最终新教破茧而出,并逐步奠定了现代西方价值观的基石。而被欧洲人从尘封的历史中重新找回来的赛先生则造就了工业革命,从根本上改变了地球表面上人类社会的物质形态。

2. 民主的本质是讨价还价

回过头来再说什么是民主。从字面上理解,民主就是人民做主,即普通社会成员参与社会决策。民主政治的核心规则是权利平衡和利益妥协。公民通过投票选择自己的代言人,组成议会。议会通过讨价还价制定法律,规范社会行为。同时,任何一个比较成熟的民主制度总是试图在一定程度上保障少数基本利益,避免多数对于少数的彻底剥夺。因为需要妥协和平衡,所以一定程度上牺牲效率是不可避免的。

说民主低效率,不少人会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出来反驳:伟大的美利坚合众国难道不是世界上运作最高效的国家吗?美国能有今天,我们姑且把美国人民引以自豪的‘民主’制度算上一笔,至少它保持了美国两百多年的稳定。但一代又一代移民带来的科学技术、生产经验、新的思想和创业精神,加上北美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才是盘活了这个低效制度至关重要的原因。仅仅靠三权分立、选举制衡,美国和印度能有多大差别呢?

冷兵器时代,战争的胜败取决于人之强悍,所以征服者往往是‘文化落后’的野蛮人。直到被文艺复兴重新发现的希腊籍赛先生突然生猛地加入了人类文明的进程,西方才在世界史的最后几百年里变成了世界的文化中心;而西方的价值观也随之而成了“普世”。这个决定性的先后顺序(或曰因果关系),后来被‘民主教徒’篡改为“民主制度+基督教信仰成就了西方文明的崛起”,完全是本末倒置嘛。试想,如果当年雅典人手里有蒸汽机和来复枪,野蛮人没有搞定,古希腊民主的光环怎么至于又再等了快两千年才重新被挖出来成为“普世”呢?又如所谓亚洲四小龙的香港、韩国、新加坡、台湾,它们的经济奇迹全是在独裁体制下造就的。现如今台湾轰轰烈烈地玩起了‘民主’,这几年的景气指数眼看着一路惨跌,似乎民主的优势并不明显。

民主作为一种制度本身,既不能保证文明崛起,也并不提供‘长治久安’。民主的主要优越性在于利益平衡,它要成功,必须有其他因素来弥补讨价还价所造成的效率损失,换句话说社会要给民主制度足够的‘容错空间’。

3. 民主不是人人平等

说到人民做主,更准确地说这里的‘人民’要作‘公民’来解;只有公民才是有资格行使民主权利的主体。在古希腊城邦共和国里,奴隶普遍存在,他们是被剥夺了民主权利的自然人,完全被排斥在民主体制之外。真正能参与决策的是贵族和自由民,或曰‘公民’。换句话说,民主从一开始就没有对所有社会成员普遍开放过。而民主俱乐部的会员资格也随着时代在不断变化中。例如很久以来妇女都不具备这个资格,作为现代民主大本营的美国直到1920年才对妇女开放投票权。

有人高屋建瓴地指出:谈民主需要区分‘民主制度’和‘民主精神’;因为“人生而平等”,所以民主精神永远是人类文明的制高点。又有基督徒出来忽悠:“‘人生而平等’必须理解为‘在造物主(最后的审判)面前人人平等’”

无论如何,民主如果没有纳入“人人平等”的旗帜,恐怕难有今天这般的道德高度。但‘民主教徒’们为了欺骗视听也自欺欺人总是刻意模糊“民主从来只是部分社会成员的特权”这一重要事实,空谈所谓人人平等,颇有一种意淫的味道。

现实中,虽然人人都空手而来空手而去,但有些人生来就锦衣丽食甚至可以奴役他人,另一些人却终生劳碌在没有尊严中度日;不平等是一种常态。又有人说,平等只能是机会上的平等,个人是自由的,个人的选择决定了他们的现实命运。可是非洲的灾民,阿富汗、伊拉克战火中的平民,又有多大的余地能够‘自由’地选择自己的命运呢?!在他们面前,张嘴说‘人生而平等’、‘机会自由’,在我看来是一种鲜廉寡耻。再调侃一下万能的造物主,能不能现在就出手拯救一下非洲的人道主义灾难呢?为什么一切都要留给最后的审判呢?

自从西方文明成为主流,谁不是争先恐后地把‘民主’和‘平等’的标签往自己脸上贴呢?可又有多少的罪恶是在推行‘民主’的名义下被制造的呢?所以追求人人平等,个人自由的‘民主精神’如果只是被用来作为一种麻醉剂就远远不够了,对于‘民主’贩子保持足够的警觉是非常必要的。

4. 民主必须避免多数暴政

2003年,美国以私藏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为名,悍然出兵连锅端掉了‘独裁’的萨达姆政权。接着又用坦克成功地帮助伊拉克人民完成了‘历史上首次公正的民主选举’。可接下来发生了些什么呢?

伊拉克人以平均每个月六、七千人的速度互相屠杀,逊尼派在伊拉克新政权中基本上无足轻重,而什叶派控制的警察和安全部队开始为所欲为。美国政府在为伊拉克烧了纳税人几万亿美元,丢下四千多具大兵们的尸体之后,得到地结果却只是一地鸡毛,一团乱麻。‘民主’很快成为了多数暴政,这比独裁暴政更恐怖。因为有了‘民主’图章的背书,多数暴政可以堂而皇之!而萨达姆的独裁,多少还受到点‘国际监督’的道德压制。

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伊拉克人不能像战后的德国、日本那样坦然并成功地接纳美国提供的民主框架呢?因为他们只看到了民主作为‘制高点’的‘普世价值’却忽略了当年德国和日本在西方文化中已经浸泡了多年的事实。无论如何,至少有一点又被验证了一次:民主作为一种制度,如果不是从草根慢慢儿地长大,外科手术式地植入是很难凑效的。

5. 民主是不同利益的制衡和监督

作为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美国的制度一直为‘民主教徒’们津津乐道。美国的政体是所谓三权分立,国会是最高立法机构,总统是最高行政首脑,终身制的最高法院大法官们掌握着对法律的最终解释权。美国国会由参、众两院组成。其中参议院有100个席位,每个州不分大小各有2席;众议院共有435个席位,按各州人口比例分配。从参议院的议席分配可以看出,美国的立国者已经考虑了‘多数暴政 ’的问题:很多时候,人口(票数)并不应该是决定一切的唯一标准。国会通过立法手段制衡总统,它掌握着批准总统预算和人事任命的权力,同时也对行政部门的日常行为进行监督。

这种彼此制约的体制,从一定意义上防止了总统权力无限膨胀而把整个国家带入灾难的可能性。然而,同样是如此严密的分权系统,为什么无法避免布什把反恐战争烧到伊拉克,然后在泥滩里挣扎的难堪局面呢?因为民主的互相制约机制在美国内政上比较有效,由于牵涉到内部集团之间的利益冲突,制约产生了透明的监督和妥协。而在外交上,不管民主党还是共和党,利益取向和思维方式都差不多;缺少了利益矛盾,制约就基本失效了。

保证有效的监督是政治的一个关键问题。而‘有效’的监督来源于两个前提:一是利益矛盾,二是权利分散,这两条都是提高社会管理决策成本的重要因素。这种成本,如果没有科学技术的发展来弥补,如果社会不能提供足够的容错空间,就会阻碍甚至终结社会的发展,监督制衡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6. 中国如何接纳民主

五四运动至今已经90年,中国也从一个半殖民地的落后农业国变成了“世界工厂”,而且还在努力地成为“世界大脑”。回首这90年,第一个30年中国人在为民族自决打拼,第二个30年是在封闭中的原始积累,第三个30年打开了市场经济潘多拉的盒子。尤其是最后这30年,为中国社会积累起数量巨大的财富,从而使得社会保障和社会财富的分配已经成为日益突出的问题。

我们已经不得不直面下面这些问题:
(1)目前的财富和技术积累是否已经为中国社会提供了足够的容错空间?
(2)我们是否现在就可以让不同的利益方直接通过讨价还价来解决利益分配的问题,还是仍然需要权威来做仲裁?
(3)甚或在东方文化的血液里,个人自由和中央权威可以按照与西方文明不尽相同的方式对立统一在一起?

真的希望接下来的30年,我们可以给五四先驱们一个郑重的交代:是德先生在中国的土地上‘入乡随俗’,还是中国彻底融入西方的价值体系,或者是在中国崛起的同时,我们也为世界准备好一个更加令人憧憬的价值制高点?